文化传统需在每一代获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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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副教授 郁喆隽
“中国”是近几年来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研究中的热词。这不仅表现出我国人文学者和社会科学家“主体意识”的团体觉醒，也反映出“中国”超越单纯研究对象的方法论意义。在这一潮水中，《中国文化基因的起源：考古学的视角》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学科样本。
该书作者引入的一个经典案例是旧石器时代考古中的“莫维斯线”题目———该线以东的地区以砍砸器/石片为主，该线以西则流行手斧。东亚和东南亚很多地区不绝到新石器时代还在利用砍砸器工具，而没有出现手斧。对此题目的一个答复就是“竹子假说”———即由于一些地区丰富的竹子资源，提供了大相径庭的工具技术路径：经过炭化的竹刀好坏常锋利的，在民族志中均有记载。石器不会腐烂，能够保存下来；而竹子不容易留下可供考古发现的器物，因而造成了工具“断层”的假象。换言之，假如能够依靠中国本土的考古材料发展出差别于欧洲的工具发展谱系，那就不仅仅是将“中国”作为西方理论的破例或者特例，而是能够建立一个解释力更广的理论体系，以致可以说明文化传承与生物传承的差别等。倘若能够如此，“中国”将具有方法论意义。
固然，作为一名学者，必须保持审慎和清醒。那种将“中国”的特别性推向极致，从而忽视了科学理论广泛性的态度自己，大概就是一种将“中国”景观化的粗陋做法，也是一种颠倒过来的“东方主义”。正如作者所言：“我们也没有须要搞自恋，争什么宇宙第一强国，把什么世界第一都揽到自己怀中。一句话，妄自尊大与妄自菲薄都是要避免的。”
人类社会如何大概？
作者关注的另一个主要题目是社会整合与动员———换言之，大规模社会如何大概？在此也可以看出考古学对其他人文社会学科的“辐射”作用。
为了答复这个题目，作者引入了斯蒂芬·米森提出的“教堂模型”———一个厅堂四周围绕着几个厅室，分别代表差别的智力，只有智人打通了差别耳室之间的隔断，升华为一种全新的智力情势。在这一个过程中，象征符号的发明大概是关键性的一步。正是由于神话、宗教、仪式、艺术的出现，才使得人类的先人能够整合更大规模的群体。这一模型与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出的“高贵的谎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然而，它也遗留了额外的困难：启蒙运动以降，世界各大文明或自动或被动地开启了一个现代化和世俗化的过程。其典范后果就是，传统的“象征符号”遭到废黜———无论是宗教，还是神话，还是天然法，抑或是目的论宇宙观，均受到了深刻的质疑。现代天然科学建立自来的宇宙是无目的的、不神圣的、非意志的、遭祛魅的。那么此时，文明的整合与动员能够依靠怎样的新象征符号呢？考古学处理的很大部分是史前遗迹，这也使得它天然地带有某种“童年假说”———即人类文明的演进和个体类似，个体童年期某些履历大概会对其整个生命周期有奠定性的作用；与此类似，在人类文明早期出现的某些特质，也在很大程度上会决定日后该文明的发展方向。传统象征符号遭到了质疑，就好比一个人在童年期相信的童话故事的破灭。能否找到一个新的象征符号，是在长时段意义上全人类共同面临的困难。
何谓“文化基因”？
这一概念来自英国生物学家和科普作者理查德·道金斯提出的“双重继承理论”———人一方面继承来自先人和父母的生物基因，另一方面继承来自文化的模因，又叫作“弥母”。毫无疑问，后者是对前者的类比，它被认为和基因一样具有很强的稳定性，但是它有差别于前者的特点。作者形象地指出，文化“可以看一眼就怀孕”。就生物遗传而言，子女是无法抗拒遗传的，脱氧核糖核酸的复制就其根本而言是一个微观的机器过程。而文化遗传就差别了，它高度依赖人们的认同感和学习本领。比方，你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就会反复和身边的人说；反之，假如一个故事无聊透顶，你大概就不会再与人分享了。此外，对人类而言，大部分的文化模因最初都是由一个或者少数民族发明出来的，随后在汗青继承中被其他民族习得，从而进入人类的广泛文化中，比方数字0和轮子。换言之，文化的遗传只有“表现型”，而没有生物遗传那样的“基因型”。这也使得文化遗传的机制更为复杂，有待跨学科的深入研究。
作者刀刀见血地指出：“文化基因是一个人文社会领域的概念，而不是一个天然科学的概念。当前研究的主要题目是将文化基因天然科学化。”在此意义上笔者认为，文化基因的传承须要依靠复杂的社会环境和教化机制，须要在每一代新人那边得到“重生”。将某种文化传统天经地义地和某个生物意义上的“种族”强行绑定，是极为幼稚的做法。很难想象一个从未接触过《论语》和《红楼梦》，从未背诵过唐诗宋词的中国人，在文化意义上还有多少是“中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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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基因的起源：考古学的视角》陈胜前 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栏目主编：顾学文 笔墨编辑：肖雅文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邵竞
来源：作者：郁喆隽

来源：https://www.toutiao.com/a7042798155724751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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